世界上总有些故作高深的大师,比如大师王某,号称自己能隔空取物,长生不老,最后事实证明他哪有什么高深之道,不过是巧舌如簧罢了。但是这世上的确有这么一位真正称得上被众人信服的大师,总是捋着胡子对高深Say No,说自己并不高深。他就是曾国藩。
曾大师说,这么多年征战在军事战场上,越想越明白,凡干大事必须从小事做起,要抛弃高深神奇的说法,专门从肤浅细致的地方入手。在《致吴廷栋》信中曾国藩写道:
“军中阅历有年,益知天下事当于大处着眼,小处下手。陆氏但称‘先立乎其大者’,若不辅以朱子‘铢积寸累’工夫,则下梢全无把握。故国藩治军,摒去一切高深神奇之说,专就粗浅纤悉处致力,虽坐是不克大有功效,然为钝拙计,则犹守约之方也。”
这段话提到,做事方法,应该大处着眼,小处下手。虽然大处着眼也很重要,但是小处下手,铢积寸累更加重要。
说到大处着眼和小处下手之间谁更重要的争论,就不得不提历史上知名的鹅湖之会了。首先有请双方辩友,南宋哲学大师陆九渊和朱熹登场!此二位哲学家,一生都在为各自不同的观点而争辩,你来我往,互不相让。
陆九渊认为,先确立起自身的远大志向,才不会畏惧艰难险阻。他注重内心的宏大和坚强,推崇孟子的名言“先立乎大者,则其小者不能夺也。”陆九渊的弟子更是把“心即理”进一步发展成为“万物唯我”的命题。明朝的王阳明也是陆门传人,进一步提出“心外无物”的命题,在认识论上倡导“致良知”的方法,同时还提出“知行合一”。陆九渊和王阳明的理论双剑合璧,被历史学家称为“陆王心学”。
朱熹的哲学则以“理”字为基础,讲究格物穷理,掌握事物的客观规律,强调循序渐进,“如穷格工夫,亦须铢积寸累,工夫到后,自然贯通。”朱熹没有王阳明龙场悟道的奇妙经历,重视点滴积累,讲求一个功到自然成。
生得太晚没赶上鹅湖之会的曾国藩同志,用实践证明了对朱熹的崇拜。一般史书提到曾国藩都会说他是一个理学家。所谓理学,就是程朱理学。“程”,指宋代哲学家程颢、程颐,“朱”就是朱熹。曾国藩说:“古之成大事者,规模远大与综理密微,二者缺一不可。”虽然都是缺一不可,但他更心仪的还是那个“综理密微”的人。夸夸其谈,说得太大的人,很容易做事马虎,就算再大也不足取。
“但讲阔大者,最易混入散漫一路。遇事颟顸,毫无条理,虽大亦奚足贵?等差不紊,行之可久,斯则器局宏大,无有流弊者耳。”
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,但是要较真起来,还是有个先后之分。正是因为更加强调“小处下手”、“综理密微”,所以在军事上曾国藩“摒去一切高深神奇之说,专就粗浅纤悉处致力”。回顾令毛泽东赞叹的平定太平天国的整个过程,迂回包抄、中间穿插等奇思异想的谋略是不存在的。几次重大战役,无不是按部就班地把城池包围起来,慢慢消耗敌人的元气。
曾国藩有个爱读书的下属吴士迈。他摘录了《二十三史》中有关战争的记载,编辑成册,作为治军依据。吴士迈觉得史书是神圣的,自己以史为鉴,一定能无往而不利。谁知同样爱读书的曾国藩并不这么看,他要求李元度立刻去制止吴士迈。曾国藩点评了史书的不可信:
“《二十三史》除班、马外,皆文人以意为之,不知甲仗为何物,战阵为何物,浮词伪语,随意编造,断不可信。”
曾国藩要求吴士迈不要搞那些假大空,想着靠几本历史书预知未来的兴衰成败,治军还是要沉下心来专注做些类似点名、操练、站岗放哨的小事:
“阁下与之至交,须劝之尽弃故纸,专从事于点名、看操、查墙子诸事也。”
炒股那些事儿,就常常被有些人想得太高深神奇,以至于少年股神的新闻层出不穷。常常听到某大学生在读书期间靠着炒股资产翻倍的消息。比如某大学生刘某,2014年末借着牛市的东风,吃到了股票交易的甜头,进一步创立了私募基金。2016年,他的基金半年内就翻了一倍,那时他才是大学三年级学生,不愧是英雄出少年!然而股票市场上的成功,仅靠牛市的东风又能维持多久呢?任何股票投资,最终都要回归基本面和公司盈利。潮水褪去才能看清谁在裸泳。截至2019年3月,刘某的基金不仅亏掉了曾经取得的收益,本金还倒亏70%。Duang!股市神童不见了。
年轻人往往心高气傲,渴望成为人们心目中盖世英雄。然而志大才疏,忽视了基本功的训练、琐碎的积累,失败以后才明白曾国藩的可贵。怪不得有句话叫“少年不读曾国藩,读懂已不再少年。”很多人间悲剧,都是野心和才华不匹配酿成的。毕竟像王阳明那样,一道灵光从天灵盖喷出来,打通任督二脉的天才是少数的,大多数人都是平凡的。对大多数人来说,只能终日奔波,努力积沙成塔,期待也许某一天机遇眷顾,收获不平凡的结果。如果机遇没有眷顾,那不妨甘于平凡,但甘于平凡不是放弃,而是要在细小之处继续努力。
在二级市场投资上,许多人都是不甘于平凡的,认为去买茅台这样耳熟能详的蓝筹股是埋没了自己的才华,他们往往热衷于买入那些小盘股、垃圾股,去赌重组,炒作科幻故事,希望丑小鸭变成天鹅。大多数散户沉迷于红红绿绿的K线图,喜欢听各种各样的庄家阴谋,在茶余饭后唾沫横飞地分析所谓主力意图。他们的内心深处并不是不懂茅台的价值,而是觉得这样的蓝筹股稀松平常,收益太有限,何时才能一炮走红、一夜暴富呢?所以,羊肠小道是他们挖宝的地方,那里总有他们熙熙攘攘的身影,也有很多落水事件、踩踏事件甚至离奇失踪事件。而阳光大道上,并不拥挤,平淡无奇,大部队整装待发,井然有序。
毛主席说得好:“天若有情天亦老,人间正道是沧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