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斗斛满则人概之,人满则天概之。”
点评:出自同治元年五月十五日的曾国藩家书。这里“斗斛”是古代装谷物的小容器,“概”是量谷物时用来平斗斛的刮板,引申为减损、平抑之意。曾国藩引用管仲的话来告诉骄傲的弟弟曾国荃,斗斛的谷物满上来了,人会来刮平它,人自满了就会有上天来“刮平”他。此时曾国荃刚拿下重镇安庆城,升官发财,年初还被提升为浙江按察使,类似于现在的政法委书记兼纪委书记,作为一个没有进士身份的人,能迅速到此地位,心中自然充满傲气。曾国藩不失时机地敲打弟弟,可谓是用心良苦。他说,天是无形的,天要来刮平一个人的傲气时,通常是借助他人之手。如三国时期诸葛恪骄傲自满,为东吴孙峻所杀。与其等他人来刮平自己而后悔,不如设法“自概”。
没想到曾国荃这个顽固分子根本不吃这套,还写信反驳人概天概之说。他认为这是一个势利的天下,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天下。不得已,曾国藩又写了一封家书,他言辞恳切地说道,老弟啊,你说弱肉强食,自古以来就是如此,古来帝王将相圣贤也都有其自强自立的方法。哥哥以前在北京时,也敢于和有地位的人作对,可以说颇有‘挺然特立不畏强御’的气概。只是最近几年悟得了“天地之道,刚柔互用”,明白“过刚则折”的道理。做事要自强,争名逐利时要谦逊退让;开创家业时要自强,守成享乐时要谦逊退让。总之,用一百多年后的话说,就是高调做事,低调做人吧!
“人满则天概之”既是管仲所说,又为曾国藩所看重,值得我们深思。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没有基督教,因此没有上帝,但在民间有“天”的说法。所谓皇帝也只是天的儿子。当皇帝昏庸无道,致使民不聊生时,造反的一派往往打着“替天行道”的名号;中国人祭祀的时候,往往在牌位上写着“天地君亲师”,天排在第一位。故中国人心中“天”最大。当一个人踌躇满志,自以为天下第一战无不胜时,还有什么能让他谦让呢?想必只有天了吧。
一个对天地怀有敬畏之心的人,如果获得成功,大概是不会骄傲自满的。因为他怕上天来刮平他,甚至连本带利都“刮”没了。用现代的科学原理来解释,天是虚无缥缈的事物,是空气。而在古人心中,天圆地方,举头三尺有神灵,在天上是有神仙的。现代人心目中需要有天,这个天就是宇宙。人再伟大,也只是银河系一颗星球上渺小的一种动物,宇宙中永远有人类大脑无法理解的事物。知识就像一个圆,掌握的知识越多,圆的面积越大,周长也就越大,接触的未知的知识也就越多。在宇宙的终极意义上,没有人可以自满,就算是整个地球最牛逼的人都没有资格骄傲,否则女娲娘娘迟早要来“刮平”他。